暖色
37.0
<一>
雷克斯这一走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内丁小雨王亚瑟汪大东无数次的试图拨通他的电话，最终都是以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而告终。
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智商掉线，而且掉线的时间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
终于在第七天的傍晚，喝的醉醺醺的他灵光一现想清楚事情的原委，而后在手下人惊讶的目光下冲到马路上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一上的士就倒在座位上。
吓得司机以为他休克，一路踩着油门直杀到医院。
这样玩命的折腾换来的结果是醒来的那一瞬间就挨了汪大东一拳。
这一拳的力量让丁小雨难以想象。
让王亚瑟不忍直视。
让雷克斯差点再次当场昏厥。
"莎士比亚说过——完美的爱情使人意志薄弱，不完美的爱情伤害人心。"
"那么雷克斯这样可以算伤心又伤身？"
"我是意志薄弱。"
王亚瑟转过头与丁小雨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汪大东云里雾里的跟着一起笑。
雷克斯叹气:"汪大东你是不是傻？"
"傻。"
"纯傻。"
适逢夏宇推门进来看向亚瑟王跟丁小雨二人:"你俩这是在唱双簧？"
"你买票了没？"
夏宇立马关上房间门退出去。
"所以蔡云寒在哪？"
话题谈到这里算是崩了，所有人的面色都平静下来，王亚瑟默默走到门口替夏宇打开门，放外面那位财奴进来。
雷克斯到底跟汪大东是打小的交清，看着他沉下脸来，心里有些明白几分。
"我想听实话。"
"你失联第二天蔡云寒找到丁小雨，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注意你的行踪就去铁时空了。"
"你失联第四天盟主联络Y轴Z轴的负责人召开清谈会议，会议具体内容大概只有三位盟主、蔡云寒跟修三人知情。"
"蔡云寒是在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进去的，会议结束以后我进去找盟主，只看见修坐在会议室内面色不郁，倒是盟主看起来很不错。"夏宇轻轻叹气，"我没找到蔡云寒的执行任务档案。"
"总之整件事情大概只有她本人跟修最清楚。"
王亚瑟沉默几分钟:"昨天长老会求见盟主，被盟主拒绝，并且已经通知长老会即日起解散。"
雷克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节骨眼上解散长老会？那些老古板定然不会再支持灸舞，怎么说他们也在金时空有一定声望。"
"金时空盟主也被罢免了。"
这会震惊的何止是雷克斯一人，就连汪大东丁小雨王亚瑟也是一脸震惊的偏头看着夏宇，想从他的表情里套出个所以然来。
可惜。
夏宇这会是面瘫。
"别看着我。"夏宇耸耸肩，"金时空盟主被罢免的消息我是来之前才知道的，反正也是盟主跟修的谋划。"
雷克斯不继续多言。
蔡云寒在里面参与多少已经没必要继续深究了，反正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们这群人都不会逃进舒适圈。
"撤金时空盟主只是第一件事情，金时空长老会与金时空盟主互相包庇已经很久了，总之这回算是连根拔起。"
"只是这个方式实在是太直接了。"
"也不必费心筹谋，不过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实力没多少，坏事倒是没少做。"
雷克斯伸出手掸掸衣服上的褶子。
"总之我只想过来告知你们一句话，做好准备随时团战。"
"会不会有点草率？"
"你觉得修跟盟主会打无准备的仗？现在只是差这么一个契机而已，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下一盘大棋，等着契机来找我们。"
"所以这个契机就是蔡云寒？"
"八九不离十。"
事实上就是雷克斯跟夏宇两个人心里很清楚蔡云寒所找到的契机，也清楚她紧接着要做的事情。
毕竟这二位的脑部构造委实跟平常人不同。
雷克斯离开以后，蔡云寒从轮椅上缓慢的站起来，她很快就收拾好要带走的物品，随后将这栋房子的钥匙放在茶几上。
再走出别墅时，她已经一扫先前疲惫憔悴的面容，面无表情的走进黑暗里。
丁小雨是在第二天下午见到她的。
"你......"
蔡云寒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着咖啡，精神不知道有多好，丝毫看不出疲惫。
"怎么？"
丁小雨拉开凳子坐下来点了一杯冰美式:"恢复的很不错，甚至让我觉得被关进暴室的根本不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蔡云寒放下手里的咖啡，"指望寒过来？我随时会挨一记神风斩的。"
冰美式上来以后，服务生很自觉的拉上包间的门，蔡云寒难得放松的将整个身体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将手边的文件推到丁小雨面前。
"这些东西交给王亚瑟。"
"你大可以自己给他。"
"他会阻止我去做某些事情。"
"你明知道我也会。"
"你不会。"
勺子在杯子里搅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会。"丁小雨再次将文件推回去，"你别告诉我你这么玩命是为了世界和平。"
"算是吧。"
丁小雨无语凝噎:"......这些事情不能一起面对么？非得去伟大的搞自我牺牲？究竟你是把我们当做同伴还是当做小孩？"
"我当然要与你们一起面对，我很惜命的。"
这回饶是好脾气的丁小雨也忍不住有些火气:"蔡云寒！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
气氛实在有些微妙，丁小雨被镇定自若的蔡云寒彻底唬住，方才的火气通通烟消云散。
"我真搞不懂你。"
蔡云寒垂眸，手里的咖啡已经见底。
"你多多注意点雷克斯。"
依旧是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就只身前往铁时空。
她习惯独往。
雷克斯的糖她很想吃一辈子，但是甜到发腻的感觉会让她迷失方向。
蔡云寒闯进会议室的第一句就足够让在场的几位高层火大。
"你们的会议暂时要中断了。"
灸舞尚未来的及做出制止就听见蔡云寒的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时空禁卫军刚刚得到总盟主证实死亡的消息。"
一语激起千层浪。
灸舞蹙眉看向修，后者似乎并不惊讶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总盟主的死讯确定意味着十二时空的格局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灸舞也明白从一开始，从最初到现在，都在蔡云寒计划好的路线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修究竟参与多少，已经无从知晓。
鉴于蔡云寒所带来的两条劲爆讯息，她被要求暂时关押，直到确定她完全清白。
至于究竟何时能证明她的清白，大约是遥遥无期。
毕竟就现在这个关头，没有人愿意站上总盟主的位置，去处理这些烂摊子。
白道异能界的腐烂远远超乎想象。
自然的也不会有人愿意去宣布总盟主的死讯，甚至想费心竭力的将这个事实掩埋起来，制造总盟主只是失踪的假象。
总之蔡云寒再度被关押进静室，不同金时空的长老会，这个建立在边界的静室环境委实不错，有吃有喝有餐后甜点，甚至还有暖气和空调。
也不知道在静室里度过多久，这天晚上夜色撩人，蔡云寒迷迷糊糊的被人抱起来，她豁然恢复清明，却在闻见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时放下警惕。
"......"
黑暗里是冗长的沉默。
雷克斯从包里套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蔡云寒的嘴巴里。
糖果融化在嘴巴里。
他们依旧彼此沉默。黑暗中雷克斯解开蔡云寒的衬衫纽扣，替她换药，之前的伤一直没有愈合，反反复复的结痂又撕裂。
换药结束雷克斯替她穿好衣服，困意袭来蔡云寒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
她最后的意识是雷克斯捧着她的脸颊，冰凉而若软的唇轻轻扫过她的唇角。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蔡云寒被阳光刺得睁开眼睛，昨夜发生的事情仿佛都是梦一场。
她抬手摸摸肩膀上的伤口。
他确实来过。
原先应下来隐瞒总盟主死讯的消息被泄露出去，白道异能界人心惶惶，魔界蠢蠢欲动。
在修跟夏宇的推波助澜下，原本被暂时停职调查的蔡云寒变成差点被杀人灭口，其他二位盟主被推上风口浪尖。
白道异能界许多叫的上名字的高阶异能行者都集体抗议着要求释放蔡云寒。
<二>
阿香在江东孙权的别院里见到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步练师。
她瞳孔微震。
"寒？"她几乎要冲上前去抱住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女孩。
步练师转过头，不讶异孙尚香对她的称呼，露出温柔而甜美的笑容:"我是阿师。"
纵然她的笑容极其恬静，阿香也还是敏锐的捕捉到她眼里的寞落。其实从步练师绽开笑颜的时候，阿香就已经知道她不是寒。
寒从来不会这么笑。
"既然都各自归位，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而不是回家？"阿香看着这几天几乎足不出户的步练师，自然也清楚她过得并不算好。
能活动的空间只有狭小的一方。
见不到亲友，甚至极少能见到孙权。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提及孙权的时候，步练师平静的宛如一汪清泉，但是她的眼里有光。
"可是臭二哥他......"
"没遇见他以前我不信一见钟情。"步练师再度扬起笑脸，"所以哪怕他不喜欢我，哪怕我见不到他，在他身边总是好的。"
孙尚香一时间讲不出话来。
"他很久不来这边小住，我猜他应该是在陪伴大乔吧？"步练师撑着椅子站起来。
"是。"
步练师不再讲话，孙尚香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拿完东西以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
临走前她回头看一眼那个阳台。
步练师早已经不站在那里。
银时空最近发生很多事情，孙策的死讯传过来没多久，大乔整天郁郁寡欢。
半年后孙尚香再度踏进这个院子，步练师依旧站在那个阳台上，今天也有太阳，晚上还有星星跟月亮。
只是步练师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皮肤也异于常人的苍白。
终究跟寒长着一样的脸。
孙尚香想都没想就勒令管家打开房间门。
她不由分说的拽住步练师的手腕，想要带她去看医生，去找华佗调养身子。
瘦弱到连一件白色衬衫都撑不起来的姑娘力气比孙尚香还要大的挣脱掉她的束缚。
"你不要管我。"
"你这样做他也不会心疼你的。"孙尚香心疼眼前的姑娘，"这半年来他眼里只有大乔，他愿意为大乔做一切的事情，他眼里没有你，甚至不想来看看你。"
"都是我甘愿的。"步练师的笑容早已经没有先前的明媚，她眼底的落寞越来越深，她心里的抑郁也越来越重。
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
管家照例每天端上新鲜而富有营养的饭菜，起先她虽然胃口不佳，却还是会进食，如今是连碰都不碰。
每天就坐在这里晒会太阳。
晚上就坐在这里看会月亮。
日复一日。
风雨无阻。
她清楚孙权不来的原因，也知道有大乔在一日，孙权就绝对不会踏足这里，更不会让大乔发现她的存在。
"你明明是备受宠爱的步家大小姐，为他到如今田地，甚至弃绝你母亲与你叔父的养育之恩，甘愿守到地老天荒，甚至连一点回应都得不到，这就是你想要的，想过的人生？"
步练师不语。
孙尚香长叹一声，转身离开的时候关上房间门，顺便提醒管家多多注意她的身体。
她被束缚在这个牢笼里。
她心甘情愿。
孙权那日来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照旧坐在屋外，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孙权失态。
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步练师甚至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有关于大乔的事情，才会让他如此失仪。
孙权踉踉跄跄的上楼，打开她的房间门。
在黑暗中，他捏住步练师消瘦的脸颊。
"太阳走了，她也走了。"
酒精的挥发下眼前的人渐渐跟心里的姑娘重合，孙权低头吻住她的唇。
从浅尝到加深。
步练师从开始的不拒绝，到后来逐渐开始回应，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那就让报应都冲着我来吧。"
孙权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子，而后又去解她衣服前的扣子。
黑暗中他们双双跌落进柔软的大床里。
孙权没有看见，步练师眼角滑落的眼泪。
他满心都是大乔。
即使眼前的女人不是她。
他的疯狂让她有些承受不了，她咬着牙迎合，每一次都是精疲力尽。
每一次都是声嘶力竭。
他温柔而眷恋的吻她。
她含着泪回应他的吻。
依照她现在身体状况，早已经受不住这样的宣泄。孙权再而三的对她发泄情绪，直到她再也受不住昏迷过去。
醒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
孙权早就没踪影。
生活还是回到从前那样的无聊与平静。
意外的惊喜是她怀孕了。
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两月有余。
难得她愿意为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吃饭。
管家跟阿香都很喜悦，隔三差五的就会看望她和孩子，阿香每次过来都会由陆逊陪着，美其名曰是护送。
只是孙权一次也没有来过。
他甚至也没有找阿香跟陆逊问过步练师跟孩子的状况，好像那一夜只是一场梦。
好像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一样。
何其冷漠。
寒离开银时空前交给大乔那枚戒指里藏着一张极其小的字条。
大乔是在孙策传来死讯的半年以后才看见。
字条上写着一句话——
我带你走。
隔天大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孙权找疯了整个江东，甚至派过密探去东汉，都毫无讯息。
整件事情只有小乔知道。
她记得姐姐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告诉她:
"我要跟阿策永远在一起。"
<三>
以步练师的身子骨很难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危机的时候陆逊前往东汉求见曹操。
到底阿香也曾经在东汉生活过漫长的一段时间，曹操看在阿香的面子上应允华佗去江东照看步练师生产。
彼时阿香在产房外面焦急等待。
寒跟大乔的相继离开，让阿香有些六神无主，好在现在有步练师这个朋友，她实在不连这个唯一的寄托也失去。
接到华佗以后，陆逊没敢耽搁半分，就马不停蹄的赶往江东。
在孙权的别院里，他带着华佗于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稳稳当当的扶住快要站不稳的阿香。
也因为陆逊和华佗的出现，阿香看到希望。
她扶着陆逊的肩膀，忍不住的颤抖。
好在步练师母女平安。
孙权得知步练师诞下二女，只是淡淡的应一句，就抛之脑后，不曾提及去看望她们母女二人的事情。
孙尚香气不过，想要去找孙权理论，被虚弱的步练师一把拦住。
"别去找他。"
因为这句话，孙尚香歇了心思。
步练师因为生产消耗大量的精力与体力，加之产后恢复的慢，心中郁结导致她的身体愈发不好。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她瘦的几乎走不动路。
到后来连床也下不了。
含苞待放的花朵开始枯萎，最后腐烂落入泥土里，她到死也没有等来孙权。
"阿香，谢谢你。"弥留之际她抓住阿香的手，力气大到阿香有些吃痛，大夫说她这是回光返照。
"我不后悔爱他。"
"也不后悔为他生下孩子。"
"我只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他。"
"假如有来世，我不想再遇见他。"
"我要把他忘记。"
"忘的一干二净。"
阿香泪流满面，她的一双女儿在摇篮里放声大哭，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她们的母亲。
步练师去时很安详，她的身后事情办的很简单，阿香跟陆逊带着她的骨灰返回她的家，将她亲手交给步夫人。
步夫人老泪纵横。
很早以前就有方士来预言过她的命运，说她命中有情劫，需避让两位与她相似的姑娘，一位会让她遇见她注定的劫数，而另一位将会让她的劫数变成万劫不复。
步夫人小心翼翼的看护她十八年，却终究没有护住她一世平安。
她的两个女儿被带回孙家。
一个唤作孙鲁班。
一个唤作孙鲁育。
孙权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面无表情。
阿香最后的寄托也变成一捧骨灰，陆逊日日都来看她，给予她极大的精神慰藉。
他说他本名不叫陆逊。
逊之一字是后来改的，意味着永远追随孙家，追随孙权，也追随孙尚香。
只是阿香那日十里红妆嫁的不是陆逊，而是刘备。
彼时三足鼎立的局面渐入佳境。
孙权还是疼惜妹妹，在大婚后不久将她接回江东长住，刘备也知道她心里另有所属，大婚夜没有碰她，事后也就随她去追寻幸福。
陆逊带她回去见过父母。
虽然没有三书六聘，但是阿香还是十分满足的乐意陪着陆逊看潮起潮落，看风云变幻。
她开始懂得步练师。
懂得大乔。
她还是很思念寒，她将自己的经历跟事情写下来，想要有朝一日等寒过来，就拿给她看。
昔日的江东大小姐如今已为人妇，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一如跟孙策隐居的大乔一般。
纵然无法生育子女。
能得一世相守，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
孙权终于实现他的理想抱负，与曹操刘备三分天下，只是他身边依旧是空空荡荡。
无数女人曾经走过他的面前。
却没有人走进他的心里。
他的心早已经随着大乔的离开而尘封。
有时候他看着自己那一双女儿，看着她们长大成人，出落的亭亭玉立，也越来越像她们的母亲。
鲁班的脸像步练师。
鲁育的性格像步练师。
有时候他看着鲁班的脸出神。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念大乔还是想念步练师。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那个恬静温柔的女孩子早已经在他心里。
占了一席之地。
37.0END
